男子借不到50元行凶续 妻女离家十年未归他沉迷赌博

丞相路汪秉声的家

汪秉声家租住在位置偏僻的一间屋子内

□东快记者吴剑杰李欢腾/文吕诚/图

“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你要好好照顾我妈”，在医院救治的间隙，33岁的汪秉声（化名）用微弱的气息对父亲汪国严（化名）吐出一句话，数个小时前，他在福州鼓楼区丞相路五凤兰庭三期楼下的一家游戏机店内，砍死一名女雇员，又砍伤老板娘，自己自杀未遂被制服。(详见：游戏机店内男子借50元钱不成砍人 致一死一伤)

对于那些熟识汪秉声的人来说，“杀人”对于汪秉声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麻将馆的老板娘形容汪秉声的性格，“跟个女人一样”，邻居眼里的他，对父亲的打骂从不还手。

汪秉声做过各个工种，但数年下来，几无积蓄。他有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哥哥，已经失联20年。他曾经结过婚，但十年前妻子带着女儿回了老家，从此再未联系。家人觉得这对他的打击够大，玩牌便也日渐频繁。

我们无法知晓汪秉声的种种遭遇是否与其行凶有关，但即便是落魄，也不能视他人性命为草芥。

母亲赶到现场痛哭起来“你咋不乖了呢！”

“你儿子认不得人了，都是血啊！”13日18时许，汪秉声的母亲林秀荣（化名）正下楼找江西老乡聊天，听到儿子出事的时候，她朝阳台上的老伴叫了一声，便匆忙赶到事发现场，这段半公里左右的距离，可能是她此生走过的最漫长的道路。

赶到现场的林秀荣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周围聚满了人，儿子反着手，躺在血泊里，周围人的只言片语才让她缓过神来，“儿子杀人了”，她对着汪秉声痛哭了起来，“你咋不乖了呢！”

一夜过去，林秀荣的眼泪和散落在人行道上的血都已经蒸发，涉事的店面被铁链紧紧锁住，里面挂着死者罗某晾晒的衣物。

隔壁电脑维修店的监控视频记录下片段记忆，13日17点01分到03分，行凶之后的汪秉声浑身是血，他身着牛仔裤、格子短袖衫，赤着脚，脚上也带着血，从容地在视频里出现过两次，并与行人有过交谈，一位店员表示，汪秉声的脖子、肚子皆有割伤的痕迹，当时有一名警员在现场与其对峙，防止其自残以及继续伤害他人。

昨日上午，在武警医院内，凌晨四点左右从手术室出来的蔡某已被转移至病房，但尚未度过危险期，她的头部和手部被严重砍伤，送进医院时已失血性休克。

他收过废品拉过客因赌牌与父亲多次冲突

没有人会想到，汪秉声会是制造这个惨案的主角，附近的一位麻将馆老板娘说，汪秉声经常在她那边玩，人忠厚老实，大家经常开玩笑，说他跟个女人一样。不少认识他的江西老乡都表示了赞同，但他们同时表示，会经常看到汪秉声玩牌、出入麻将馆、游戏机店。

邻居老黄说，汪秉声家里拮据，汪秉声经常打了零工，便开始小赌，几年下来，对家里的积蓄没有多少贡献，家里会因为一百多元的租金常换地盘，买的菜也是市场内品质较差的。老黄说他经常调侃汪国严，“全部家当加起来估计才上千块钱，可能是我们这一片最穷的一家”。

也就因此，汪国严极力反对儿子赌牌，曾因此而多次与汪秉声爆发冲突，有一次甚至直接将电饭煲从二楼摔下，但汪秉声从未顶撞过父亲。老黄说，如果见形势不妙，汪秉声常选择夺门而逃。林秀荣回忆，事发前几天，也是因为打牌，父子俩起了冲突，“他爸说你敢回来我就打死你”，儿子出外便再没回来，其间儿子曾打电话给母亲，告知其去白湖亭做工了，也询问了父亲的去处。

当了两年邻居，老黄说，一直到33岁，汪秉声几乎没有找到稳定工作，他收过废品，拉过客，还干过水泥匠，但大都归于沉寂，所获无几。而这种找工作时四下飘摇的状态与其过往的情感及生活遭遇极其相似。

妻女离家十年未归兄长因他失联二十年

林秀荣说，汪秉声12岁那年曾经走失过。

那年7月25日，被送到上海，与送哥哥看病的父母会合，9月份返回江西老家念书时，他不小心上错了火车，在杭州下了站。18天之后，回到老家的他瘦得皮包骨头。

汪秉声告诉家人，自己从救助站逃了出来，爬上开往江西的火车回的家。

在故乡又上了一年学后，因为成绩差，经常逃学，以及考虑到经济问题，家里索性不让汪秉声再上学了。之后，汪秉声跟着父亲出外做些零工。

林秀荣说，汪秉声十八九岁时收过废品，但后来放弃了，“因为几乎没有钱娶老婆”。在二十岁左右的当口，他认识了鞋厂里的一名女工，恋爱两三年后，成家并育有一女，但十年前，妻子带着女儿返回娘家后便再无音讯，“他经常跟我念叨，说他想他妻女了”，林秀荣说，汪秉声曾敞露心扉，送妻女到车站时，心里想着她们会不会一去不复返了，结果一语成谶，在此之后，赌博日渐频繁。

汪秉声失去的家人不止妻女，二十年前，因为哥哥喊疼，他解开患有精神疾病的哥哥的绳子，从此哥哥失联，二十年间，家人寻找无果。

昨日，在丞相坑林秀荣一家居住的二楼平房的走廊外，东南快报记者看到汪秉声洗得发白的格子衫在竹竿上飘荡，但没有人知道他还能否穿上这身衣服。

衰落的家境20平米房子3间房4人住

顺着丞相路往山上走，有个叫“丞相坑”的地方，一间间低矮的小民房，聚集着从全国各地赶来福州打工的异乡人。

在沿途的寺庙旁，有一栋两层的平房，二楼左手边第二间就是汪秉声的家，20平方米，每个月500元左右的房租。

拾阶而上，门口放置有灶台，汪国严打开房门，房间内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简易床，剩余的空间，用木板隔成另外两个房间。在这两个房间里，用木板搭成的床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汪国严说，左手边就是汪秉声平时睡觉的地方。在他的床头，可以看到放着一些旧衣服和一台老式的电视机。

“这些房间都是我隔起来的，女儿和儿子一人一间，我和老伴睡在外面。”汪国严指着房间说。

除了两台电视机，这个家里没有其他电器，而汪秉声上一次出现在这里则是三四天前，“估计再也回不来了。”汪国严说。

汪国严告诉东南快报记者，江西老家的房子几年前就塌了，20多年前来到福州之后，他就很少再回老家，与老家的4个妹妹也几乎断了联系。

“刚来的时候做些水泥工，但是一个人很难做。”汪国严说，水泥工都是一帮人一块做，他一个人做，大活做不来，小活收入又少，很难维持生活，有时候一闲就是半年多，甚至一年。闲着的时候，他也想过做些小生意，但是要么没人，要么没成本，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好在他的老伴做一些保洁的工作，每个月会有一定的收入补贴家用，一家人才勉强维持生活。

无望的父母“人躺着眼睛却闭不上”

昨日上午，东南快报记者赶到福州总医院时，汪国严正和老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旁边还有一位民警守着。

事情发生后，两位60多岁的老人就没有合过眼，早上女儿送来的早餐，还放在病床下未曾动过。

“怎么睡？人躺着眼睛却闭不上。”汪国严淡淡地说了一句。在同东南快报记者交谈中，他试着问记者，他的儿子将面临怎样的法律惩治。

大儿子走失，二儿子铸下大错，而女儿也面临生父母的召唤，两位老人眼睛里充满了对以后生活的无望，

“她（女儿）两个月大的时候，就在我们家了，到现在也有28年了。”汪国严叹了口气说，这个女儿是在老家的时候领养过来的。如今，她在福州上班，拿着不多的工资，除了她自己花费外，也剩下不多。而她的生父母还希望她能回到他们身边，“看我们俩老了，不忍心离开才没有回去。”

“我们俩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儿子出了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可怕的。”汪国严不时地说着这句话，在他看来，等他和老伴也去世了，女儿可以回到生父母身边，整个家就没了，也不会再有什么挂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