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彬官敲起锣钹,当晚的评话表演开始啦
暮色四合,村间小弄里的大红灯笼都一一亮堂了起来。窄窄弯弯的小巷里,抱着孩子的,拄着拐杖的,或点着烟结伴而行的老人们,在清脆的鞭炮声里,三三两两赶往村中礼堂后的姜帝爷殿。
当晚是长乐潭头镇汶上村村民所信奉的神灵诞辰。每年这一天,村里都会请人来表演评话或闽剧,与乡亲们一道庆贺。
也正是这样的乡俗,每年正月,成了福州资深评话表演者张彬官的表演旺季。“从大年初一开始,一直讲到正月底,基本每周就一两天休息时间。”张彬官介绍。
上周六晚,东南快报记者跟随张彬官一起前往汶上村,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回老百姓对福州评话的热爱与痴迷。
瓜子配清茶 手机把音录
这样听书真是好惬意
汶上村村民说,正月没过完,对他们来说就是年还没过完。每年过年最盼望的事,其中就有看闽剧或听评书。
今年村里的神灵诞辰日会请人来讲评话,一周前大伙就知道这个消息了。70多岁的王依伯,元宵节被子女接到福州市区,但为了赶回村里听评话,老人硬是自己坐公交车,从福州市区回了村里。
“老人们都很喜欢评话,知道今年村里有请人来表演,很多人都从外面特意赶回来了。”村里的负责人,一边忙着给大伙端茶、放瓜子,一边热情地介绍。
除了老人,还有不少凑热闹的小朋友,也跟老人们进来听起了评话。3个小时的评话表演,小家伙们显然耐不住,在台下跑了两圈,听完评话序头,看张彬官敲打了几次锣钹,便嬉笑着跑开了。
张彬官声情并茂地讲着韩世忠的故事
孩子们的调皮,并没有影响台下40多位听书老人的兴致。只见他们有的闭目倾听,不时还点点头;有的专注地盯着张彬官讲评话时,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眉头、手势的变换,感受着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有的则一边听着,一边喝茶嗑瓜子,与邻座的人,交谈着哪段评话表演得最到位。会玩手机的林先生,则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边听边录了起来。“录在手机里,没事想听时再放。”林先生笑着说,听到精彩处,他会录下来。
当晚,张彬官为该村村民讲述的是《北宋演义》里宋朝四大元帅韩世忠的故事。整个评话本讲完,一般要花上3个小时。对评话表演者来说,站在台上,越讲越起劲的动力,是现场观众只进不出。“每回看到八九十岁的老人,都能坚持把3个小时的评话听完,我都会特别感动,这是观众给我们最大的肯定。”张彬官说。
除了正月,每年八九月,也是张彬官与同行们的表演旺季。他说,这两个月里,民间信奉的神灵、菩萨的诞辰日也比较多。除了民间信仰,给福州评话表演者们带来了很多登台表演的机会外,一般在乡村,遇到结婚、做寿、升学等喜事,也会有人请评话表演者来说书。
忙过两个旺季 他们有些落寞
福州评话何时等来春天
如今,请一位评话艺人来说书,一般价格是800元-1000元。一个人,连续3个小时的表演,创造的经济效益,按场来论,价格还是不错的。但张彬官说,一年就两个月的旺季,且每位评话艺人“接单”的机会,还要靠名气、口碑,全年下来,要靠这门艺术存活,对多数民间评话艺人来说,生存依然艰难。
2006年,福州评话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行列。这一年,张彬官与众福州评话艺人,想发扬、推广福州评话,成立了福州创新评话艺术团。他们想适应时代需要,大伙聚在一起,多创作一些当下年轻观众喜欢的评话剧本。但经整合福州的资源,这个评话艺术团的评话艺人仅34人。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人爱听这个,更别说有人愿意来学了。”张彬官惋惜地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就是听了评话大师毛钦铭的评话,便开始学评话,立志一辈子献身评话事业的。眼看这门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行列的艺术已日渐式微,张彬官与他的同行们甚是焦虑。他说,他自己愿意义务带学生,却找不到想学这门艺术的“好苗子”。
听众们听得入迷
今年80岁的老一辈评话家王东坡先生,也惋惜他只带过7个徒弟,如今还坚持登台讲评话的只有5人。不过,令这位老评话家欣慰的是,自己的女儿王秋仪,在福州评话日渐落寞之际,在2008年,还是把福州评话讲进了中央电视台《曲苑杂坛》栏目。
当时,这位福州大名鼎鼎的“少壮派”评话女杰,也曾希望借助“上了央视”的力量,让福州评话在本土为更多年轻人所喜爱与学习。
拿起多年未曾用过的评话道具,王东坡老先生很感叹。当年他师从有评话“三杰”之称的评话大师陈春生时,就曾想一辈子为这门艺术传承与发扬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但当了大半辈子评话老师的他,却遗憾再也找不到想学的徒弟了。
“现在要有人想学评话,随时来找我,我都愿意免费教。”——这是王东坡与张彬官在接受东南快报记者采访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征集互动
你对福州评话的记忆 快来跟大家聊一聊
在福州仓山区城门镇前锦村拜访80岁评话家王东坡时,这位一辈子痴迷评话的老先生,拿出了他隐退多年的锣钹、竹箸、玉扳指、折扇、醒木,即兴演唱了一段经典的评话“序头”——“春有黄莺叫洛阳,夏来天暖百花香,秋有鸿雁天边叫,冬度梅花满树红”。
抑扬顿挫的唱腔,加上老先生有节奏地敲打着锣钹,即使听不懂福州话,也会被那样的音律吸引。
这个一辈子以评话为生的评话家,对评话最生动的记忆,停留在当年与老师陈春生挑着担子“文艺下乡”的时候。他说,那时他们下乡,特别受欢迎。白天在田间地头讲,夜晚就在百姓家的大客厅或祠堂里讲,村民带着板凳来听,每晚人都很多。在上世纪50年代,评话艺人被人请去讲一本完整的书,能挣十来元;到了70年代末,就有30-50元了。
当年,王老先生那一辈评话家最常讲的评话本有——《明史·三杨传》、《花梦贞》、《瑞云痛史》。但令王老先生遗憾的是,过去的很多经典评话本都被毁了;当年也没有条件拍照留下评话在福州兴盛时的盛况。
但王老先生介绍,在民间很多“评话迷”都有收藏一些评话本、评话演出节目单、历代评话名角的画像与照片,一些评话艺人家中还收藏有演出照和不同时代的演出服、道具等,还有一些评话迷家中收有评话录音带、录像带。当然,更多的评话迷还有与评话不得不说的记忆与故事。
(东南快报记者 寇思琴 文/图)
老评话艺术家王东坡即兴表演一段“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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