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零钱两个月攒够一张回乡的票》追踪 城市生活让他不安
2014-01-22 07:32:42 来源:东南快报 责任编辑:张海燕 我来说两句 |
在理发店里,相比于热心的志愿者,尹大伦始终不苟言笑 义工杨奎担心一份菜不够,给尹大伦夹了一块肉 □本报记者陈木易实习记者吴昌炜/文记者刘朔/图 原本无人问津的尹大伦,身边好久没那么多人嘘寒问暖了。之前的半年多时间,他独自一人,徒步走遍9个县市,捡零钱两个月,只为能够尽快回到重庆合川的老家。(相关新闻:重庆男子在福州捡零钱两个月 攒够一张回乡的车票) 即使有3次出省打工经历,却始终无法让这极度孤僻的男子,放开自己,并适应、融入大城市的生活。 在尹大伦38年的生活里,他13岁时,遭遇父母离异,让他自此变得内向起来。因为家境极度贫困,直到38岁,娶妻生子的念头,尹大伦既觉得奢望,也已经淡忘。一些不熟识的人示好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安,甚至害怕,因为他觉得,对方也是这么认为。 约好的饭点,尹大伦始终没出现 昨日下午1点左右,刚忙活完小饭馆的生意,杨奎又穿起那件“福建义工俱乐部”的马甲,拿着两盒米饭和亲自下厨做出的回锅肉,风风火火地赶到福州火车站售票厅的服务站里。 前一天就已经和尹大伦约好1点半来这里吃午饭,杨奎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尹大伦却始终没有出现。“同为他乡异客,性格极度内向的尹大伦又遭遇颠沛流离的打工经历,我能够理解他对于外人的冷漠。”杨奎说。 因为对身边人始终缺乏安全感,又一直在冬日里风餐露宿,尹大伦的生活,一直被这位四川老乡牵挂着。心急如焚的杨奎,开始发动身边的志愿者一起寻找尹大伦。从火车站到附近的商贸城,再到汽车北站。直到2个半小时之后,尹大伦才在桂山菜市场被找到。 未等众人开口,他抢先一句“不敢,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在场的志愿者们不禁心酸。在服务站里,面对杨奎的不断寒暄,尹大伦才用发颤的双手拿起筷子,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吃完了面前的食物。 对于杨奎的热情,尹大伦没有过多的语言。一句“谢谢”、“有家乡的味道”之后,他就一直低头,不敢用眼神正视眼前的热心人。 13岁父母离异,性格十分孤僻 尹大伦出生在重庆合川的铁门村。那是一个贫穷的地方,想要到就近的乡镇,一天只有一班的客车经过。他的那栋老瓦房,是爷爷辈儿留给他父亲和自己,唯一昂贵的财产,也是数十年来的一个窝。 在铁门村马书记的眼里,尹大伦是一个性格十分孤僻的人,对于周边人的热心,他一开始总会有一种防备态度。“这应该和他父母离异有关系。”原来,在尹大伦13岁那年,他的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弟弟,到河南生活,而自己则和父亲留在了合川老家。这次遭遇,也让他之后的性格,变得内向起来。 从最佳适婚的年纪,到如今将近40岁。马书记觉得,家境贫困、收入低微,又极度孤僻,这些也许是寡言的尹大伦长年单身的最大原因。 “没有人请过我喝喜酒,我也不会想娶老婆。”尹大伦说,他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会去羡慕别人的生活。 喜欢在老家,靠自己的力气打拼 即便尹大伦封闭了内心,但是他对家乡人的好感,却很强烈。“从小到大,村里邻居也都有主动关心过我。王三也会经常和我出去打工。”尹大伦口中的王三,也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 尹大伦告诉记者,他虽然也有做过到大城市生活的梦,但是,却是单纯为了赚更多的钱。这么多年来,虽有想法,却没有动力。他说没有周边熟悉人的反复怂恿,没有太多朋友的他,只想尽可能地一直在这个闭塞的乡村,安逸地生活。 尹大伦说,他只喜欢在老家,靠着自己的力气,踩着人力三轮车,自己能够自食其力,赚足一天吃饭需要的买菜钱。而且在邻居的主动招揽下,他还能时不时地做上一天能赚90元工钱的零工。 城市繁杂的生活,一直让他不安 在24岁之前,他曾有三次出省打工的经历,但是在尹大伦心里,虽然大城市可以赚更多的钱,但是城市那繁杂的生活却一直让他不安。 尹大伦用自己的方式陈述他对城市生活的理解,他告诉记者,如果一部车不只到达一个地点,走着一条他无法清楚记忆的路线,他会觉得慌张。主动和别人说话,对他来讲既需要勇气,需要时间酝酿。 在合川老家那里生活的三十多年里,受到当地淳朴风气的熏陶,有干活、有付出才能要收入、要好处的观念在他心里扎根。当面对一些不熟识的人示好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安,甚至害怕。他觉得,对方也是这么认为。 17岁那年,尹大伦和亲戚一起,曾到贵州遵义的一家砖厂打工。将近3年时间里,尹大伦生活三点一线。被工友组织一起去过几次动物园,以及在工厂旁边,他们时常可以消遣的那个录像厅——他对遵义的认识,仅此而已。“尽可能地原地不动”,也成为尹大伦在20岁到云南、24岁到浙江砖厂打工生活的真实写照。 憋了一下午,才敢主动问起老乡的名字 “我恨那个欺骗我的老表。”面对这段时间不堪的遭遇,之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尹大伦,用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尹大伦透露着心里的秘密,他说,出门前,他一直觉得这个所谓的亲戚老表,一直是自己的心里依靠。但是,这个亲戚却介绍了一份他“承担不起”的工作。并且在他被赶出来之后,对他置之不理,十分无情。 尹大伦告诉记者,半年多流浪的日子里,他失去了和身边人所有的联系。一个电话号码,他都无法记起。因为,他觉得出门在外只要有熟人,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在他的心里除了回家的念头之外,就只有害怕。他也曾想过在其他地方打工,但因为身上只有6.2元,又没有熟人介绍,他一次次在一些店门外望而却步。“他们都不认识我,应该都不会要我。以后我再也不出来打工了。” 两天来,老乡杨奎既送饭,又送去剪头发打理自己。面对这些源源不断的关心,尹大伦始终不苟言笑,冷漠地回应。 “杨奎是好人,也是我的朋友。”在心里挣扎了一个下午之后,尹大伦终于在杨奎傍晚离开车站前,主动问起他的名字。 尹大伦说,在他这辈子里,杨奎也是他的第二个朋友。 观点1+1 “傻根”式的农民进城如何完成角色转变 作为一个社会底层的个体,尹大伦的身上无疑具有典型的代表意义。在城市化进程的洪流中,一批批来自农村的“庄稼汉”,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地和祖祖辈辈生活的故乡,“赤手空拳”地闯入城市——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连普通话都说得结结巴巴,除了卖苦力的劳动外,难以找到用武之地。 尹大伦便是这些进城农民的代表,他有过3次出省打工的经历,到头来却发现城市生活令他不安。农村中原始的生存技能,在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进城务工农民被冠以“农民工”的称谓,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却无法在时代的大格局中,找到自己明晰的定位——离开农村,看似脱离了农民身份,进入城市,却又无法适应现代化的生活,这种身份的迷失,不仅为尹大伦所独有,只不过在尹大伦的身上,有着更剧烈的矛盾冲突。 尹大伦正当壮年,他完全可以打工,或者寻找救助机构去解决他的困境——这是多数人都会产生的合理质疑。尹大伦与城市水土不服,这个“傻根”式的农民,要完成从“农民”到“农民工”的角色转变,并不容易。这不仅要有生存技能上的准备,更要有心理上的准备。 进城农民,能否给予他们技能上的培训?能否让他们对身份有更准确的认同感?还有许多问题尚待拷问。在热议的声浪中,一位网友的观点颇为犀利:“这种人只会被社会淘汰,江湖不适合你!” 是的,“江湖”也许还不适合这个还没准备好的尹大伦,既然如此,遁出“江湖”又何妨呢?回归一个纯粹的农民角色,过回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土生活,也许更适合现在的尹大伦。 林鹏浩 为更多的流浪人找到“家” 三毛在《橄榄树》中,为“流浪”刻画了一个美好的意象。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诗人的写意,赋予“流浪”以传奇般的色彩,充满诱惑。 当诗化的流浪遭遇现实的境遇时,不免让人心中一惊——尹大伦也在流浪,徒步行走了福建9个县市,无亲可依,无友可靠,还被亲戚欺骗。他吃人剩下的食物,捡人遗落的硬币,这种流浪充满悲情。 这种风雨兼程的苦楚,尚无法从尹大伦木然呆滞的表情中寻得蛛丝马迹,却已令身为旁观者的我动容。“住”在火车站的每一个寒冷冬夜,当动车的轰鸣声从尹大伦的耳际呼啸而过时,“回家”二字,想必是他心中迫切的渴望,也是他依然执著的信念。 媒体对“春运回家路”的探访,意外地发现了尹大伦,于是牵扯出了一段段动人的故事。如果没有春运的契机,人海茫茫之中的尹大伦,会被我们发现吗? 这个社会还有许许多多“尹大伦式”的人物,他们处于社会底层,过着卑微的生活,经历着一个个“不起眼”的沉重故事。大部分时候,他们就是这般默默地存在着,不被人察觉。 在我看来,尹大伦的启示在于,不管是救助机构、媒体,还是每一个社会公民,都应延伸、扩展关注的触角,为尽可能多的“流浪人”,找到“家”、或安起“家”。 花季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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